一天后,天玺集团的风波像长了翅膀,传遍了网络的每一个角落。
谁也没想到,这座矗立在城市之巅的商业帝国,竟藏着这样一出惊心动魄的“无间道”。网友们扒着细节反复咂摸——惊叹梅振东老爷子的老谋深算,佩服梅子的临危不乱,更记住了潘泽那份看似柔弱、实则坚韧的坚持。
霍雨红三人的名字成了“叛徒”的代名词,走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骨,昔日的风光荡然无存,活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。那 13个曾妄图分一杯羹的私生子女,终究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——法庭的判决书下来那天,有人判了无期,有人领了十几年刑期,没了梅家的光环庇佑,没了金主的暗中扶持,往后的日子不过是高墙内的枯槁岁月。
最让人意难平的,始终是方荣。
她的算计固然可恨,可从 23楼纵身跃下的那一刻,还是在无数人心里刻下了一道痕。潘泽常常对着窗外发呆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,眼底总蒙着层化不开的雾。办公室的阿姨打扫时,总会听见他低声叹气——那声叹息里,有惋惜,有不解,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愧疚。
网络上的议论更热闹。有人翻出方荣从前的照片,说她也曾是眉眼清亮的姑娘;有人写长文感慨“爱而不得的执念”,甚至有人跑到天禧大厦前,悄悄放下一束白菊。夜色降临时,偶有零星的蜡烛在楼下亮起,昏黄的光映着“祭奠方荣”的纸牌,像一场无声的哀悼。
梅子对此始终沉默。
安保部请示要不要清理时,她只淡淡说了句“随他们去吧”。于是那些白菊就在风里立着,直到花瓣卷了边,才被保洁悄悄收走。潘泽看在眼里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熨过,又酸又软——他知道,梅子是在给他留余地。
那段日子,潘泽总像丢了魂。报表看了半天没头绪,开会时频频走神,连喝咖啡都忘了放糖。梅子看在眼里,没催他赶项目,没提业绩 KPI,只是每天早上多给他煎个溏心蛋,晚上拉着他去江边散步。
江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,梅子会忽然停下脚步,踮脚替他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:“想不通就别想了,人总要往前看的。”
潘泽望着她眼底的星光,忽然就红了眼眶。他知道方荣的错无法原谅,也明白梅子的宽容有多难得,可心底那点怅然,总像雨后的青苔,悄悄蔓延。
日子一天天过,办公室的咖啡香依旧,江边长椅上的月光依旧。那些沸沸扬扬的议论渐渐淡了,楼下的白菊再也没出现过,潘泽眉心的结,也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些。
他终于懂得,时间这味药,虽苦,却最是管用。它会慢慢磨平尖锐的棱角,会悄悄稀释浓稠的悲伤,也会让留在身边的人,显得愈发珍贵。
时间是最好的良药,总能悄悄抚平那些尖锐的褶皱,将忧愁与苦难酿成淡淡的回甘。
又过了些时日,C国的媒体版面被一则消息炸得沸沸扬扬——魏敏东、赵大明、霍雨红这三个曾在天禧集团呼风唤雨的名字,竟在接连放弃股权后,先后以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人生。
坊间众说纷纭。有人说他们是畏罪自杀,怕东窗事发后落得更难堪的下场;有人叹他们终究过不了良心这关,被日夜啃噬的愧疚压垮了;也有捕风捉影的猜测,说这是梅振东老爷子的雷霆手段。可真相如何,早已随着三具冰冷的尸体,埋进了无人知晓的尘埃里。
唯有一点毋庸置疑——梅振东信守了承诺。那些曾经依附于三人的家眷,并未受到半分牵连,依旧过着安稳日子。
日子像指缝间的沙,悄无声息地溜走。转眼又是一年,梅子的小腹渐渐隆起,在一个飘着雪的清晨,平安诞下一对龙凤胎。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家伙,恰巧赶在春节前满月,给这个刚经历过风波的家,添了满室暖意。
大年三十这天,潘泽抱着儿子,梅子搂着女儿,踩着满地红毡走进梅家老宅。梅振东早拄着拐杖在门口候着,樊淑敏跟在一旁,见了两个小娃娃,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花。
“哎哟,我的乖孙哟!”梅振东小心翼翼接过孙子,粗糙的手掌轻轻碰了碰小家伙柔软的脸颊,忽然转头冲潘泽挤眉弄眼,“潘泽啊,你这‘耕耘 KPI’算完成一半啦。工作的事先放放,当务之急是给梅家开枝散叶,多添几个生力军嘛。”
“爷爷!”梅子红了脸,嗔怪地瞪了老爷子一眼。
樊淑敏笑着拍了下老伴的胳膊:“都多大岁数了,还说这些没正经的。”她转头看向潘泽,眼神里满是慈爱,“好孩子,经过去年那事,奶奶才真真切切知道,你是个靠得住的。要不是你咬着牙撑着,这天禧集团,怕是早就换了主人喽。”
潘泽喉间微热,轻声道:“奶奶,都过去了。”
“对对,不说那些了。”樊淑敏赶紧摆手,“今儿是除夕,就得说吉利话,吃团圆饭。”
晚饭过后,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密了起来。梅子忽然拉着潘泽的手,眼里闪着孩子气的光:“老公,我们去放烟花吧。”
潘泽笑着点头。两人裹紧了外套走出老宅,院外的夜空早已被绚烂的烟火点亮。远处有人在放巨型烟花,炸开时像漫天星子落下来,将彼此的脸照得忽明忽暗。他们也点燃了几桶烟花,看着金色的火花在黑夜里绽放、坠落,像一场盛大的告别。
不知怎的,潘泽的眼角忽然一热,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。
他望着漫天璀璨,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泪是为谁而落。或许是想起了早逝的母亲,那个在记忆里总是温柔笑着的坚强的女人;又或许,是为了那个从 23楼纵身跃下的身影——方荣最后望着他的眼神,像根细小的针,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轻轻刺一下心脏。
“怎么了?”梅子察觉到他的异样,伸手替他拭去泪痕,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。
潘泽摇摇头,反手握住她的手,将她往怀里带了带: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……现在真好。”
是啊,现在真好。烟花还在继续,身边有爱人,家里有稚子,老宅里传来长辈的笑谈声。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,那些无法言说的遗憾,终究在时光里慢慢沉淀,成了生命里一道浅浅的疤。
而未来,还有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