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答问题。不常去？还是从来没去过？”陈队步步紧逼，目光如快刀般锋利。
审讯室内的空气像是冷凝了，一时间没人说话，甚至连呼吸声都被刻意放轻了。
陈队的身体微微前倾，气氛瞬间像是闸门崩开倾泻，“于婕，”他的声音平稳，“我们这边有证据显示，杨柳失踪当天晚上，和你分开之后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目光锁死在于婕的脸上，忽而转为她的眼睛，“就在风琴酒吧附近，她应该也是喝了点酒。”
于婕的肩膀有些垮下去，她原本好好放在桌上的手指交叉在一起，微微僵硬。“我真的不知道，陈警官。在我看来，柳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，一定是搞错了。”
陈队见针插缝，“于婕，那天忘了问你件事。”
“陈警官，您说。”于婕现在倒是显得冷静多了。
“那天晚上，你在商场买的那件新外套，挺好看的。”陈队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闲聊的意味，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，“那么，你换下来的那件红色卫衣呢？当时装新外套的袋子挺大的，是直接塞进那个购物袋里，带回家了？”
“当然啊。”于婕回答得很快，眼神却下意识地飘向审讯室角落的摄像头，又迅速垂下，“旧衣服嘛，肯定带回家洗洗收起来了。就放在那个袋子里，拎回家的。”
陈队的眼睛眯成很细一条缝，他像是在分辨于婕说的是真是假。他朝小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。小田立刻会意，在笔录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。
风琴酒吧附近。
巷口斜对面，灰色面包车像一头蛰伏的兽，车窗贴着深色膜，完美地融入了废弃纸箱堆的阴影中。
车内，只有仪表盘发出淡淡的光，映着老张有些沟壑的脸。他腮帮子机械地鼓动，煎饼果子在他唇齿间，发出细微而单调的声响，还带着一丝丝香甜的气味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却像钉子一样，死死铆在酒吧那扇油腻沉重的后门金属门上，以及门边那片更深的、监控失效的黑暗区域。
压缩的电流声，伴随着不同位置观察员间隔性的汇报，勉强维系着车内一丝活气：
“A点报告，正门客流平稳，无目标特征人员进入。无目标。”
“B点报告，二楼视野清晰，后巷入口及邻近街道未发现异常移动。”
“C点报告，内部卡座，后门通道人员进出正常，均为酒吧员工及垃圾清运。目标没出现。”老张没动，只是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，算是收到。他的眼角余光扫向副驾驶座。
那儿坐着的是时堪。他靠在椅背上，头颅微仰，颈部的线条绷得有些僵硬。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泛着青灰。他的眼睛是闭着的，在短暂的休憩中，眉头依旧拧着，没有丝毫放松。老张收回目光，没去打扰他。时堪一天一夜没休息过，这片刻的安静实在是弥足珍贵。他自己也用力眨了眨酸涩发胀的眼睛，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投向那片寂静的后巷。
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，汇成一条条疲惫的光河。宋举荷坐在出租车后排，头靠着冰凉的车窗玻璃，任由窗外斑斓变幻的光影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。
风琴酒吧后巷照片里那个踉跄的红色背影，还有时堪低沉嗓音里压抑的紧绷感，如同冰冷的藤蔓，始终缠绕着她的思绪，挥之不去。一种混杂着担忧和某种无能为力的沉重感，压在心头。
“师傅，前面路口左转，靠边停在银河小区就行。”
车子刚拐进路口，速度就慢了下来。晚高峰的尾巴和探视的人流让这条路变得有些拥堵。宋举荷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，目光扫过行色匆匆的路人。转过一个街角，进入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。路灯的光晕在这里显得有些昏黄，就是银河小区了。
宋举荷付了钱，从侧门回家。
“打扰了，请问，请问您见过这个女孩吗？她叫杨柳。大概这么高”她比划一下。长头发，前天晚上……”
宋举荷循着声音望去，眼睛瞬间酸涩了。昏黄的光线下，一个瘦弱的身影正佝偻着腰，挨家挨户地在走廊里敲着门。是杨柳的母亲。她身上是一件旧外套，她穿着要长出一大块来，应该是杨柳的衣服。
她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纸，宋举荷走近几步才看清，那是匆忙打印出来的寻人启事，上面印着杨柳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照片，与此刻林芬脸上的焦急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。她每敲开一扇门，就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开门的人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对女儿的形容和失踪的时间，声音嘶哑破碎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卑微祈求。
“她那天穿着白色卫衣，深蓝色的牛仔裤。您有印象吗？”又一次，门开了，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侧身探出头，不耐烦地摆手：“没见过没见过！别敲了！”
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巨大的声响让林芬浑身剧烈一颤，手里的寻人启事被迅速关上的门吹散了几张，飘落走廊的地面上。宋举荷站在几步之外，仿佛被钉在了原地。喉咙像是被灼热的沙石噎住。“阿姨……”她的声音放轻，怕吓着林芬，更带着未曾察觉的哽咽。
林芬猛的抬头，“你见过我的柳柳？”
宋举荷被她的眼神烫得生疼。“阿姨，我是个记者，我们有了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您，您先别着急。”
“线索？”林芬的眼睛亮了一下，随即又黯淡下去，充满了恐惧，“什么线索？是好是坏？警察都没找到，你们记者能有什么线索。”
“阿姨您放心，安平区的时警官您知道吧？他是我的……”宋举荷的大脑飞速运转，“我的朋友，一有情况他肯定先知道，我们一定会告知您。”
林芬的情绪被暂时安抚下来，宋举荷掏出手机点开时堪前不久发给她的那张吊坠的照片。“阿姨，您认认，这是不是杨柳的项链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