慧宁晚上七点半,步出机舱门,踏入灯火通明的到达大厅。
虽然她跟妈妈说的是八点到达,但她知道妈妈一定会提前过来接她。
她在接机人群里稍微找了下,瞬间便锁定了那个翘首以盼的熟悉身影。
“妈!”她眼眶一热,拔腿飞奔过去,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母亲。
“哎!乖女儿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慧宁妈起初还乐呵呵地回抱女儿,手掌习惯性地在她背上轻抚,却立刻被掌心下清晰硌手的脊椎骨惊得心疼不已。
她再也忍不住,眼泪汹涌而出,呜咽着将脸埋进女儿颈窝处,泪水迅速浸湿了慧宁的衣领。
“妈?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慧宁察觉到母亲的异样,慌忙松开怀抱,搀扶她在旁边的休息椅坐下。
她单膝跪在母亲面前,焦急地从衣兜里掏出纸巾,轻柔地为她擦拭满脸的泪。
慧宁妈抢过纸巾,胡乱擦了几下,哽咽着问:“宁宁,你是吃了多少苦,把自己熬得这么瘦了啊?”
“妈……”慧宁长长叹了口气,站起身再次将母亲拥入怀中,声音带着安抚的坚定,“我们先回家,回家后,我把所有事情,都原原本本告诉你。”
她迅速叫了辆网约车,半个小时就回到了自己那个温馨的小家。
回到家中,慧宁将这两年的经历、与顾牧的纠葛与分手、顾父给的两千万分手费、陆展羿的纠缠、她的抑郁症、她受的委屈和苦楚......所有的、所有的一切,都向母亲和盘托出。
她边说边哭,断断续续的,却一直没停。
这些话,她连和潘医生做心理治疗时都没有说,但在妈妈面前,她才放松自己,全盘托出。
慧宁妈坐在旁边,一边轻抚她后背,一边静静听着。
说到最后,慧宁蜷缩在沙发角落,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,泣不成声:“妈……我真的、真的好累……我觉得自己活得、活得不像个人……像条狗……”
“宁宁啊......”慧宁妈心如刀绞,温柔而有力的将她抱进怀里,眼泪也跟着滚滚落下,滚烫地砸在女儿瘦削的肩头,“我的宁宁,我的傻孩子啊!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妈妈,你怎么不回家啊,你怎么一个人扛了这么久!”
她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抚过慧宁嶙峋的背脊,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女儿承受的苦难,那是一种被碾碎尊严、榨干生命的痛楚。
“妈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慧宁的脸埋在母亲温暖的颈窝,汲取着阔别已久的、能让她安心的气息,所有的委屈、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决堤,她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,再次放声大哭。
“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……”慧宁妈柔声低语,声音带着抚慰的魔力,“宁宁好厉害的,在那么复杂的境遇里,还能让自己安全地回到妈妈怀里。”
她强忍着心碎,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,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女儿心上:“宁宁宝贝儿,妈妈永远爱你,妈妈永远支持你,妈妈永远为你骄傲。在妈妈的心里,你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宁宁。”
“嗯……妈妈……”慧宁在母亲温暖而坚定的怀抱和肯定的话语中,渐渐被安抚下来,那些汹涌的哭泣慢慢平息,只剩下轻微的抽噎。
她乖乖的让母亲用纸巾,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。
“妈妈,我好累……”慧宁轻轻的呢喃了句,便软软地滑下去,将头枕在母亲的大腿上,眼睛一闭,瞬间便沉入了深沉的睡眠里。
慧宁这一觉睡得深沉而安心,没有梦魇纠缠,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来了。
醒来时,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,自己从小盖到大的那床碎花小毯子,枕着的却是一个崭新的、触感柔软的乳胶枕头。
客厅没开灯,漆黑一片,但左侧有一片昏黄的光投射过来。
那是厨房的方向,慧宁妈在里面忙碌着。
慧宁从沙发上坐起身,习惯性地朝沙发靠背上方的墙壁摸索,指尖触到开关,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客厅亮起柔和的光线。
她一眼便瞧见茶几上放着一杯她爱喝的红枣水。
慧宁伸手探了探杯壁,水已凉透,但她唇角弯起,笑眯眯地端起杯子,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干净。
慧宁捏着空杯子走到餐厅,在餐桌边坐下,托着腮,歪着头,看着厨房里妈妈忙碌的背影,安静地等待着。
厨房的忙碌声渐歇。
慧宁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排骨粥走出来,抬眼看见女儿趴在餐桌上,不由得吓了一跳:“哎哟,我的小祖宗啊!你怎么一声不响趴在这儿?快去洗洗手洗洗脸!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将粥碗稳稳放在隔热垫上,“这锅粥啊,我用紫砂锅定时慢炖了两个小时,火候刚刚好。”
慧宁听话地起身去洗漱,等她擦着手回到餐厅时,慧宁妈也把一碟翠绿油亮的白灼菜心摆上桌。
“哇!有菜心!”慧宁眼睛一亮,开心地坐下,拿起了碗筷。
“宁宁啊,”慧宁妈给慧宁舀了一碗排骨和山药满满的粥,也坐了下来,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女儿碗里。
你要先吃排骨,再吃山药,最后吃菜心啊。”那熟悉的唠叨声又响了起来。
“知道啦,妈妈。”
慧宁应着,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粥,被勾得食欲大开。
她想大快朵颐,却又想起自己脆弱的胃,便克制着,拿起勺子,慢慢地、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。
一碗粥下肚,慧宁便放下了碗筷。
剩下的粥和菜心,都被慧宁妈仔细地吃完了。
慧宁收拾好碗筷回到客厅,见母亲正一边看着晚间新闻,一边织着毛衣。
“妈妈呀妈妈,你在干嘛呢?”慧宁笑着走过去,挨着母亲坐下,伸手环住她的腰,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地扭来扭去。
“哎呀,宁宁,我在给你织毛衣啊,别这么黏着我,耽误我干活。”慧宁妈嘴上嗔怪,脸上却笑开了花,也不推开女儿,任由她搂着。
“我的好妈妈,我就黏着你,就要黏着你。”慧宁将脸埋在母亲肩头,嗅着那熟悉安心的气息,心里快乐又宁静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茶几上慧宁妈的手机骤然响起。
慧宁心头一跳,拿过手机一看,屏幕上显示着“陌生来电”,但那串号码她认得——是王律师。
之前在贵宾候机室,慧宁给了王律师她妈妈的电话,说有事就联系这个号码,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过来了。
慧宁将屏幕转向母亲,见她点头,便抬手关掉电视,按下了接听键和外放。
“慧小姐,你不能在老家久留。”
“顾董事长已经以特助控股的公司旗下的女高管名义,在D城为你购置了一套海边大平层。”
“你们需要尽快入住该房产,以躲避陆少的追查。”
“请你和你妈妈即刻收拾行李,一小时后下楼。”
“我们会安排车直接送二位前往机场,飞往D城。”
王律师的声音平稳而公式化,没有任何商量,只有不容置疑的通知和安排。
慧宁妈看着女儿脸上那抹了然的苦笑,轻叹一声,放下手中的毛线活:“王律师是吧?我是慧宁的妈妈,谢谢你的安排,我们这就收拾行李,一小时后下楼。”
听到是慧宁妈接听,王律师的语气稍显局促:“伯母您好,您不用着急,收拾妥当后给我发个消息,我再安排人去接您。”
“行。”
慧宁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,一转头,便对上女儿亮晶晶的、充满崇拜的眼神,她好笑的揉了揉女儿的头。
“我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。”慧宁妈雷厉风行地站起身,“大件都不带了,拿些要紧的金银细软、身份证件就行。不过——”她语气一转,斩钉截铁,“你从小盖的那两床被子,一定得带上。”
“妈——我累,我不想动——”慧宁身子一软,倒在沙发上,耍赖似的扭来扭去。
“行行行,你歇着,妈来收拾,好了叫你。”慧宁妈说着,一把拽出行李箱,“唰唰”几下就将慧宁那两床小被子塞了进去。
“妈——哪有你这么装行李箱的呀。”慧宁趴在沙发上,晃着脚托着腮看了半响,实在看不下去,爬起来凑过去帮忙收拾起来。
“好好好,那宁宁你收拾箱子,妈去拿东西。”慧宁妈转身走进主卧,抱出一堆物品堆在行李箱旁。
“妈,别都塞一个箱子里啊,再拿个箱子出来。”慧宁盘腿坐在地毯上,一边将新拿来的东西分拣出来,一边仰头说道。
“好嘞——”慧宁妈应着,从客卧又拖出一个更大的行李箱打开放在旁边。
母女俩配合默契,一件件物品被仔细分拣、折叠、收纳。
时间悄然流逝,三个小时过去了。
出乎意料的是,王律师并未再次来电催促。
慧宁习惯性地再次清点了两个行李箱内的物品,确认无误后,示意母亲联系王律师安排车辆。
王律师这次接听迅速,语气恭敬,调度车辆也极为高效。
不过半小时,一辆黑色SUV便抵达楼下。
慧宁母女坐进车内,一路顺畅抵达机场,又等了半小时,坐进了飞往D城的飞机头等舱。